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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定要努力变好”

序

“前辈，好羡慕你年纪轻轻就事业爱情双丰收啊。”后辈笑着说。

“哈哈，没什么好羡慕的。我和我的夫人，也只是经历了好多事，最后凑合在一起的。”我的思绪随着这句话，回到了仿佛过去很久很久的大学时代。

00

“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！这明明不是个性别问题，为什么一定要搞性别对立？为什么一个臭流氓的普通行为要全体男性担责呢？这些极端分子肯定是吃不到葡萄，就说葡萄酸...”

那个夜晚，一种被误解的愤怒驱使着我对女友说出了这段让我半生后悔的话。

之后，我们的心判若两人。

半年之后她选择了离开。我们仍常常聊天，却再没有在一起的契机。

后来毕业了，她离开的时候我送了她最后一趟。

“如果我变好了，我可以再追你一次吗？”我问。

“当然可以。”她红着脸，“请你一定要努力变好。”

01

“一定要努力变好。” 

我时常躺在床上，双手交叉在后脑勺，闭上双眼，从愤怒的情绪中挣脱出来，冷静地重新审视那件已过去许久的热点事件。也许在一个不经意的瞬间，我早已认为我的愤怒要比她们的恐惧更重要，成为了某个反对女性平权的人。我难以理解她们为什么会在一个人走夜路时，怕迎面走来的男人；为什么会在一个人乘电梯时，害怕走进电梯的男人。但只要把这个男人都换成纹身大哥，我就能够理解了。也许会有纹身大哥站出来说：

“你们不要害怕纹身的人，我是个善良的人，只是追求艺术才纹的。”

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个人的话允许纹身大哥到家里来玩。

中国人本就少说多做。用行动去证明自己的无害，我想成为这样的人。

03

我去了一家计算机公司，待遇很不错，但常常加班的很晚。

我的上司是一个极度下流的中年人，他常常喝得烂醉，然后对周围的女性评头论足，这使得我们部门的女员工大多转到别的部门去了。

最近，他又开始骚扰别的部门的女员工了。

那一晚加班到八点，我终于完成了手头的任务，正背着包准备回家，迎面撞见了烂醉的上司，他蹒跚着走到我面前，把手搭在我的肩上。

“小藏啊，真是辛苦你了，我们部门全靠你！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啊？”

“不不不，我最近还没有想交女朋友的打算…”

“不行！这怎么行！”他大吼着把一身酒气往我鼻子里猛灌，“你这么年轻总有那方面需求的，总得有女人满足一下。你看隔壁部门新入职的那个后辈就挺好的。”

“不好意思，部长，我家里还有事，我先下班了。”我轻推开他，快步走出了房间以结束这个令人反感的话题。

电梯开门时，里面只有一个女生，她本轻松地站着。可一看见我就像受了惊的小猫，往电梯的角落里缩了一步，手紧握着手机，似乎下一秒就要按出紧急呼叫了。她正是部长口中刚入职的后辈。

“你先下吧，我还有事，我坐下一班电梯。”我用尽量温柔的声音说道。

她愣了一下，向我轻轻鞠了一个躬。

电梯的门关了。

可是醉醺醺的领导过来了，“小藏啊，你跑什么呀！”

“糟了。”我只感到背后一凉。

04

又是一个晚上，电梯的门开了可外面却迟迟没有人进来。我抬头一看，她正远远地在站在电梯外。

“我在等人…坐下一班电梯就行了。”

“我在这层刚好有点事。”我走出电梯，向她挥挥手示意她进去。

“要让女孩不害怕男性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呢。”我轻轻叹了口气。

05

后来，部长被辞退了。那个晚上，部门只有我们两个人。

他在整理东西。出乎意料地这一次他没有沾酒，妻子出轨使这个可怜人自暴自弃、酗酒成瘾。此刻他是否会有一丝后悔，当时的我还不曾得知。我只看见他一遍遍环顾着这个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，最后忍不住呜咽起来。我并不想奚落这个失去了一切的中年人，但也是实在无法做到同情。做完工作，我就径自离开了。

在电梯里我又遇见了后辈。

我挠了挠头，”你先…。”

“前辈，一起坐吧。”她闪着她的眼睛邀请着我。

“好吧。”我松了一口气，走进了电梯。

06

“你不怕我吗？”

“我为什么要怕你？你看上去还没我能打呢！”她笑着开着玩笑，然后郑重宣布道“经过我这个月的观察，我发现无论是你，还是部门的同事都是很温柔善良的人！”

“那真好，真不错，真不错。”受到称赞的喜悦，使我的语言显得异常的笨拙。

我们都沉默了。

我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在上升。我用余光欣赏着她一头如瀑布般倾泻的黑发，电梯中有着她的香水所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，整个氛围给我带来一种久违的舒适。

“前辈，我们加个微信吧…诶？我的手机呢？”她摸遍了大大小小的口袋也没找到手机，“肯定是落在办公室了！”

她哀嚎着从最近一层下了电梯。“前辈你先回去吧，我要去楼上拿我手机。”

“你也太冒失了，下次注意一点。”

随着一声长长的“好”，电梯的门闭合了。

在夜色中，我久违的没有去搭地铁，而是漫步在灯火通明的街巷中，边逛边往家走，城市的灯光总是这么的明亮，亮的连夜空中的星星都没了踪迹，似乎所有的阴晦都随着这些灯光的到来而消散不见，但也总有照不到的角落，使人难以不紧绷神经、草木皆兵。我愿做灯火，照一隅光明。我感觉似乎有什么新的机遇就摆在我的面前，或许是一段新的故事，一段新的感情，或许是一个新的我。

然而，自认为的正义之事，大多只是自我感动罢了。

07

第二天，在公司里，我听到了一个噩耗，那一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，准点没做完工作就早早地搭地铁回家了。

我将公文包甩在一边，躺在床上，眼泪不自觉地倾巢而出。

在小刘回去拿手机的电梯里，那个畜生进去关上了门，脱光了自己所有的衣服，露出里面一层层褶皱的肥肉，任凭她尖叫反抗，把她强奸了。

他没有喝酒，只是心情低沉罢了，只是心情低沉罢了。

08
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我在睡梦中听见了敲门声，敲了很久，但我一直懒得去开，只是躺在床上。

后来又过了许久，大概是物业的老头把门开了。一个脚步声冲进了我的房间。

“藏，我知道你很难过，但你要振作啊！”我的前女友此刻坐在我的床边，嚎啕大哭。“我看到你们公司的新闻了，我给你发微信你也不回，打电话也不接，我真的很担心你。”

“我没事。”我轻轻地抚摸着她相比大学又长了不少的秀发，“我只是…累了，想休息两天。”

09

后来前女友留在了我的城市，和我住在了一起，每天等我回家。

回去后，公司没有怪我，我升职做了部长有条不紊地管理着下属。

很快，我们结婚了。

10

当我从记忆中回过神，电梯早已到达了地下一层。

“前辈再见”。她说。

“再见”。

生活还在继续。只是我时不时还看见公司的电梯里，那个刚入职的青涩的女孩，红着脸，用她的双眼邀请着我进电梯。

我能进去与她谈笑，但也知道：

她再也没有走出过电梯。